怀念李竞先生
发布时间:
2022-02-15 16:33
修改时间:
2022-02-15 16: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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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 / 中国科学院紫金山天文台  刘炎

 

 

图1:李竞:著名天文学家、中国科学院国家天文台研究员、国际天文学联合会会员、历任全国科学技术名词审定委员会天文学名词审定委员会主任、北京天文学会副理事长。

 

2021年2月3日晚,卞毓麟老师在天文学名词委的微信群里沉痛告知:李竞先生因脑部蛛网膜下腔出血、肺部感染和心力衰竭,于当天下午18:20不幸去世。

李竞先生是我们天文学名词委员会的老主任,北京天文台的元勋,一位深受大家敬重的谦逊学者,大家都深感震惊和悲痛!

而我本人则是悲痛尤甚,因为近半年来,为李竞先生口述回忆资料录音事宜,一直与先生的夫人陈志凝老师有着直接的联系。

李竞先生是一位在多个领域都卓有成就的著名天文学家。而在天文学名词方面,还是我国天文学名词审定委员会的早期开创者之一,更是有着巨大贡献。早在上世纪50年代,他就跟随戴文赛先生参与了天文学名词的审定工作,深得戴先生的言传身教。在他93年的多彩人生中,有70年都一直与天文学名词紧密相连。

图2:李竞先生(前排左四)最后一次参加天文学名词审定委员会工作会议(2017年,南京大学)

 

2020年上半年,南京大学原天文系(现天文与空间科学学院)的许多学子提出,在戴文赛先生诞辰110周年之际,要为戴先生编一本纪念文集。据紫金山天文台的胡佛兴老师告知,在征集文稿过程中,北京师范大学天文系的何香涛老师建议,可请李竞先生撰写一篇关于戴文赛先生在天文学名词贡献方面的文章。

2020年7月,当李竞先生得知这一信息之后,慨然承允。但此时李先生因多种疾病正在北京中日医院住院治疗,已经无力安坐撰写,甚至连讲话都已相当费力了。据陈志凝老师告知,他只能进行口述了。而且其时正值新冠肺炎疫情时期,住院处连家属都不易进入,只能一个星期前去探望一次。因此李先生的回忆,后来只得以口述的方式,在2020年8月15日由陈志凝老师亲自录了音,才从医院中带了出来。

:承蒙李竞先生和陈志凝老师的看重和信任,我对口述录音资料进行了文字整理。这就是《天地境界 宇宙情怀——戴文赛先生纪念文集》中“戴文赛先生和《天文学名词》”(李竞、刘炎)一文的来历。

在整理李竞先生的录音资料时,我注意到了两个此前还不了解的细节:上世纪50年代我国出版的两种《天文学名词》的版本,实际上主要都是由戴文赛先生编集、审定的。

 

一、关于1952年版的《天文学名词》:

这个版本是以“中央人民政府政务院文化教育委员会学术名词统一工作委员会”和“中国科学院编译局自然科学组天文学名词审查小组”的名义公布的。

图3:李竞先生(后排左八)参加天文学名词审定委员会第十届委员会议(2015年,国家天文台兴隆观测基地)

 

但实际上主要则是戴文赛先生的工作成果和贡献。李竞先生回忆说:

“戴文赛先生在第二次世界大战结束之后,学成回国......回来后就在昆明报到。那时没有课题,没有展开什么正式的天文研究,他也就无所事事......他在昆明这阶段,实际上呢,只有一件事情是有成果的,就是审定天文学名词,一个人在那儿审定,就是1934年之后这阶段的天文学发展的新词。这也就成为了1950年(刘炎按:李先生此处记忆有误,应为“1952年”)版本《天文学名词》的骨干。要没有这时期他的工作,就没有1950年的版本,但那时他是无所事事啊。” (据2020.07.03的口述录音*)

“1952年,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不久,教育事业也正在百废俱兴的时候,戴文赛先生果然编集出版了一本新的《天文学名词》。这是解放之后的第一本,补充了1934年之后中文天文学名词的一大段空白,应该是功德无量的。”(据2020.08.15的口述录音)

 

二、关于1959年版的俄-英-中三语版式的三本《天文学名词》:

这个版本当时以“中国科学院编译出版委员会名词室编订”的名义发布,但实际上,也主要是由戴文赛先生编集审定的。

据李竞先生2020年8月15日的口述回忆:

 “我从1956年起,就继续戴文赛先生在昆明还没有完成的任务,把他的双语对照卡片,再扩大两种:一个是俄中,另一个是俄英,共三种卡片。......我把收集好、审定好的卡片带到南京大学天文系,在与戴文赛先生吃完了午饭之后,就一起进行审定,这样共做了两年。”

 “1959年时,我被调往北京天文台,就带着这三大摞的卡片去北京。戴文赛先生非常慷慨,完全没有说要什么版权、版税的,都没有考虑,都给我了。我就把这三大摞卡片一起交到了科学出版社。由科学出版社进行名义上的审定,实际上因为有戴文赛的名声担着,很快就通过了。”

“这套《名词》一直沿用到、盛行到文化大革命时期。” 

这两种四本的《天文学名词》,我以前也曾见到过,但不知道它们竟主要都是由戴文赛先生编集审定的。于是我赶快寻找并查阅了这两种版本的序言和有关说明,果然发现,从中完全看不出戴文赛先生有着多大的贡献,局外人甚至还可能以为戴文赛先生只是其中一位普通的工作人员而已。

猜测原因,这情况很可能是由于在当时具体的历史条件下,还不宜突出科学家个人的,特别是不宜突出戴文赛先生个人的贡献而造成的。

听着李竞先生口述回忆录音中的这些相当吃力、有时甚至已是不太连贯的一字一句话语,我深感这些史实的重要性,也更加感到应恢复历史本来面貌的迫切性。这就是《天地境界 宇宙情怀——戴文赛先生纪念文集》中“戴文赛先生实际主持编集审定的几本《天文学名词》”(刘炎)一文的来历。

现今再回顾往事,我深深感到,戴文赛先生当年对这两个版本的出版安排和署名方式从未有过什么计较,他所想到的一定只是如何能尽快把自己的工作成果贡献出来,让大家分享,为推动我国天文事业的尽快发展而共同努力!

我不禁想到,这是一种什么精神?这难道不正是一种宽宏大度的“天地境界,宇宙情怀”吗?

李竞先生在回忆的最后,特地加上了这么一段话:“在此,我想借这个机会,在北京中日医院养病的期间,叫我老伴给我录音,回顾这从1950年代初,一直到1959年最后时期的一些往事,主要是集中在天文名词的审定上。”我在整理到这段录音时,就深深感到李竞先生自己一定是十分看重这段时期历史往事的,而且似乎还有着某种预感。

李竞先生离别我们整整一周年了,载有李先生回忆资料的《戴文赛先生纪念文集》已经在2021年12月出版问世。令人伤感的是,李先生竟未能亲眼看到这些珍贵口述的文字文本,而那些录音则已成了他留存于世的最后绝响。

图4:《天地境界 宇宙情怀——戴文赛先生纪念文集》的封面

 

在此,我谨以此文表示对李竞先生,同时也是对戴文赛先生的深切怀念和告慰。

(2022年1月23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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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2021年2月3日李竞先生不幸辞世的当日晚上,天文学名词审定委员会的副主任崔辰州先生在“天文学名词交流(微信)群”中转发了李竞先生2020年7月3日的这个口述录音资料,以示对先生的悼念。

)
Yang Hanxi
(文章编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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